阿尔法狗诞生的启示

具有如此重大意义的阿尔法狗诞生在谷歌支持下的英国创业公司，无疑值得国人思考，毕竟20世纪末以来，我国在超级计算机、互联网等信息技术领域取得了世人瞩目的成就，某些领域甚至实现了后发国家的弯道超车，诞生了BAT、联想、华为这些世界级的互联网公司、计算机厂商和通信设备公司，而在信息技术之外的装备制造、航天、交通工程等领域，也具有世界级的竞争实力。但在对人类未来可能具有颠覆式影响的人工智能领域，为什么没有诞生类似阿尔法狗这样的重大技术创新呢？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值得分析？

我们首先来从人工智能这门学科及其产业发展基础的内部来分析阿尔法狗诞生的主要原因：计算能力的提升和计算成本的大幅度降低、互联网和信息化过程中积累的海量数据资源、包括手机和产业物联网在内的信息技术基础设施普及、新算法的发明和已有算法的改进、来自于生理学和心理学方面的跨学科思想资源等，都为阿尔法狗这样的重大技术创新成果奠定了发展基础。不过仅仅从这个方面来看，仍然不足以得到阿尔法狗为何诞生在发达国家的根本原因，毕竟我国在以上5个因素中的前三个方面都位居世界前列，在算法方面也可圈可点，即使跨学科的交叉研究方面略有逊色，但也在奋起直追。因此我国在学科发展的内部环境上并不落后，甚至在阿尔法狗这个例子中，作为围棋的发源地，同时也有世界最高水平的职业围棋联赛，中国应该具有天然的优势，但最终却是英国团队开发出了碾压人类棋手的阿尔法狗，因此还有必要从学科的外部社会环境中去寻找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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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发达国家拥有从基础研究扩散到产业应用并带动经济发展的丰富经验。

近代工业革命以来发达国家长期处在市场体制和知识产权保护的宏观社会环境中，从科学到技术再到商业化的道路已经驾轻就熟，政府的产业政策和规划往往只是添砖加瓦，同时政府资助和主导的大科学工程往往也非重大科技和商业创新的直接源泉，因此孕育了阿尔法狗的这套成熟社会文化机制，确实还是有许多值得借鉴和学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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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市场机制下形成的大型科技企业的领头羊作用。

创建于英国伦敦谷歌公布阿尔法算法，在美国硅谷获得风险投资，最终由谷歌全资收购，而谷歌甚至在收购后允许原管理团队保持独立经营权114信息网sitemaps，说明谷歌在短期商业利益和技术长远突破之间保持了很好的平衡，某种程度上谷歌这样的商业机构承担了影响未来社会的技术创新孵化器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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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技术突破往往需要长期积累，不能受短期经济利益需求驱动。

北京邮电大学2005年就在民营企业支持下成立了计算机与围棋研究所，中山大学化学系陈志行教授的单机版围棋程序“手谈”在20世纪90年代就能在世界计算机围棋中占有一席之地。由此可见，我国在计算机围棋研究方面的起步并不晚，而在商业应用方面，联众、腾讯、弈城等围棋网络游戏运营商已经耕耘了10多年，也未能在围棋人工智能上有所建树。而谷歌对阿尔法狗的下注显然具有更宏大的战略格局。首先是在围棋这个较为简单的领域验证其人工智能的研发实力和技术路线，树立行业领导者的形象；然后再进行未来的长远商业布局，例如投资专用芯片、机器学习软件开发框架、算法等人工智能产业链上的基础设施，使其取得并长期保持该领域的全球领先地位。这种类似于在无人区里的自行探索，与规划一个具体的现实目标并努力追赶相比阿尔法狗诞生的启示，更适合于重大的技术突破。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短期内的功利性追求是获得重大原始技术创新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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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科技企业中创业者个人的格局和视野，影响企业在研发投入上的方向、力度。

在这点上可以发现谷歌、苹果等企业的创始人在技术研发大方向上具有极强的战略定力。相比之下，我们类似某些掌握大量数据、资金和人才资源的互联网巨头，面对庞大而封闭的本土市场，往往缺乏宏观的技术视野，研发投入聚焦在能短期变现和维持股价的广告、游戏、娱乐等领域，而不能像谷歌、微软、苹果等科技巨擘那样履行未来科技领袖企业的责任。目前这种市场环境对互联网企业的起步很有利，但也导致了企业家躺在国内市场的红利上裹足不前，企业技术研发资源主要集中在变现能力较强的商业应用上，难以担负重大技术突破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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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目前的教育难以持续培养开拓性的高素质科技人才。

在美国大学的通识教育和英国大学的学术教育中，无论是否设置人工智能专业谷歌公布阿尔法算法，其研究者的学科背景往往多元化，能以兴趣作为终生追求。例如，深度学习主要奠基人欣顿的大学专业是心理学，同时也是一名认知心理学家，后来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加拿大坚持当时相对比较冷门的深度学习研究，并培养了一批活跃在一线的学生。因此人工智能人才的培养，并不在于是否在大学本科中设置人工智能专业，而是要考虑如何在学术界和产业界保持对人工智能的长远兴趣，只要高校和企业有足够的人才需求，人才培养的市场化机制才可以进行自发调节。

阿尔法狗只是人工智能腾飞的一小步，并不能用它来判断这个领域未来的重大技术创新会发生在哪个国家，但要注意到阿尔法狗是英国的基础研究、美国的资本以及美国的大型技术企业相结合的产物，需要资本、人才、技术的国际交流与合作。如果从这个来类推，AI的重大颠覆式创新未来很可能还是会发生在发达国家。笔者在这里无意将“阿尔法狗为何没有诞生在中国”这个问题与著名的李约瑟问题进行类比。因为阿尔法狗诞生在一个“地球是平的”信息时代，中国和世界已经有了的深入交流，而李约瑟之问是诞生在缺乏国际交流的时代背景下。近现代科技发展史已经说明良好的基础研究氛围、有活力的资本市场，能够培育出具有全球视野和创新精神的科技企业和企业家的商业环境，才是中国有可能在未来诞生像阿尔法狗这样的重大技术创新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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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刊载于《学习时报》2019年4月17日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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