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的黄金：热带雨林和原住民面临的困境

南美巴西历史上曾经历过一段巴西帝国的时期。十九世纪，佩德罗二世（Pedro II）年少继承父亲王位。作为在位长达五十年巴西皇帝，其所推行一系列近代化变革，为巴西带来了繁荣和社会进步。巴西帝国铸造了瑞斯（Reis）金币，广泛用于贸易，而此也源于巴西丰富的黄金资源。

1693年巴西发现大金矿，成为当时世界黄金的主要出产地，也让当时宗主国葡萄牙的国王极为富有。然而，几个世纪以来的黄金开采，给巴西原住民留下不少伤痛，也开始在亚马逊地区引起生态灾难。

淘金巴西亚马逊

巴西黄金的发现引发人类近代史上第一次淘金热。在18世纪，淘金人用手工方法就从米纳斯吉拉斯、戈亚斯、巴伊亚和马托格罗索等省开采了1200吨黄金，在过去的120年里，工业化黄金开采项目蓬勃发展，遍布整个巴西，最终形成了80多个矿场，黄金产量达到2000吨。巴西原住民赖以生存的亚马逊热带雨林区域亦成为黄金开采的前沿地。

如今在亚马逊雨林中采金活动愈演愈烈，而大多手工和小规模的金矿开采是非法行为。在这些采金队伍中，主要使用混汞法来分离黄金。未经任何处理，淘金者将具有高神经毒性的汞残留物随意倾倒在河道，既给作业者自身，也为河流水系和下游原住民们带来健康危害。

2013年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推动《关于汞的水俣公约》的签署。该公约于2017年正式生效，巴西也是签约国之一。该公约阐明政府有义务促进采金行业的无汞化。然而，巴西政府在打击非法采金、以及去汞化方面依然进展缓慢。

现任巴西总统雅伊尔·博索纳罗（Jair ）倡导经济自由主义，积极推动毁林开荒开矿，并废除保护热带雨林和原住民权利的法律。总统雅伊尔的理由是：人们应该通过自然资源获利。

交易商才是真正的利益攫取人

原本拥有土地权利的原住民并没有从这些矿产开发中获得收益，反而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森林和河流不断被吞噬。新冠疫情也重创原住民部落，致使人口锐减。非法采金者也多是付出苦力，面对疾病侵扰，并时常成为暴力冲突的牺牲品。

雅伊尔总统言及的这些利润实际上流向了巴西黄金经销商、国际交易商和黄金投资者。由于新冠疫情和局部冲突引发世界经济不安，黄金作为避险之选带来国际黄金市场升温，也刺激了亚马逊地区新一轮的淘金热潮。

巴西黄金主要出口对象国是加拿大、瑞士和英国。其中加拿大是今年《生物多样性公约》缔约国大会的东道国，英国也刚于2021年在格拉斯哥举行了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会议，瑞士也是两大国际环境组织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和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总部所在地。尽管这三个国家积极为全球环境治理献力献策，但他们对黄金的冀求也不断破坏着亚马逊雨林，这一碳汇和生物多样性的生态宝库。

2022年5月，由巴西原住民、社区领袖、律师等组成的代表团访问瑞士伯尔尼。他们向瑞士的黄金精炼贸易商直言其在非法黄金供应链中的角色。6月底， 瑞士贵金属制造商和贸易商协会连同多家瑞士黄金精炼商签署声明，谴责非法开采黄金，并承诺从源头“追踪和识别”黄金的流向，从供应链中移除非法黄金。瑞士覆盖了全球三分之二以上的黄金交易，此举无疑对打击非法黄金开采意义重大。

无论是保护亚马逊雨林、维护原住民人社区的利益，还是应对国际黄金买家的规范要求，巴西打击和限制非法采金势在必行，并确保开采和交易的各个环节中的黄金来源是合法的。今年8月，巴西智库机构 提出了一个黄金追溯机制，要求在每个作业环节中能够核实产品的来源。巴西矿业协会在淡水河谷、美国铝业和英美资源等行业巨头的支持下，力挺这一倡议。归根结底，非法开采黄金也损害了大公司的利益和整个行业的声誉。

从长计议：中国海外环境和社会责任的构建

自2009年以来，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一大黄金消费国和主要黄金进口国。巴西和中国之间直接黄金贸易虽然不多，但中国从瑞士等国进口黄金。根据瑞士联邦海关总署的数据，2022年7月，中国仅从瑞士运入的黄金就超过了80吨，是五年多来的最高值。2021年，中国进口了818吨黄金。即使在经济相对萎靡的2020年，中国仍然进口了601吨黄金。

中国不断增加黄金进口，有助于国家外汇储备多样化，对冲经济风险和不确定性。同时也可保障珠宝业、铸币公司和制造业等领域的黄金需求。例如中国每年都会发行各种纪念金币，与巴西的瑞斯金币一样，中国熊猫金币也受到海内外收藏投资家的热捧。

中国虽然也是黄金出产大国，但仍旧仰仗海外黄金资源。如今，中国更是扩大了对海外金矿的收购：紫金矿业集团购买了新几内亚博格拉金矿；山东黄金收购了阿根廷贝拉德罗金矿项目的50%的权益，中国黄金收购了刚果的索瑞米公司。

除了这些合法并购亚马逊的黄金：热带雨林和原住民面临的困境，也还时而有中国公民在海外从事非法淘金在当地被抓的事情见诸报端。在加纳、刚果、印度尼西亚的巴布亚和加里曼丹都出现这样的案例，这些对中国形象带来负面影响。

非法淘金与非法砍伐雨林、盗猎、贩毒和暴力行为息息相关。巴西人布鲁诺·佩雷拉（Bruno Pereira）曾担任官方机构国家原住民基金会的官员，负责遗世部落的事务。其曾经代表政府严厉取缔非法淘金作坊亚马逊热带雨林 土著亚马逊热带雨林 土著，但不久就被降职。随后他选择辞去公职，加入土著人联盟继续为保护亚马逊雨林和社区而努力。2022年6月，佩雷拉被杀害。与其共同被害的是英国记者多姆·菲利普斯（Dom )。

中国投资海外金矿无疑也是“高风险”领域。其涉及的利益主体和利益对抗性不言而喻。而对于当地事务的复杂性、环境本底的脆弱、当地居民权益的维护，以及如何与社区有效沟通，中国企业仍在积累经验的路上。

英国团体全球见证（Global Witness) 就曾记录中国企业在有冲突地区的矿产供应链之间的关联，揭示了中国企业因此可能承担的各种风险。中国矿业走向海外，实际处于“后发劣势”。大力支持对象国在采矿和交易等环节的合法规范、提升标准1688库移动站，不仅有利于生态保护和当地社区居民，也为“走出去”的中国企业带来益处。

无论是中国矿业直接收购海外金矿，还是中国大规模进口黄金，都应该顾及这些投资行为所连带的环境和社会责任，毕竟“一带一路”的初衷和理想是共建经济社会发展，增进参与国的民生福祉。

作者：温波（曾担任国家地理空气和水保护基金的项目主任、CDP中国主任、PEW海洋保护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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